說再見是因為很喜歡某一個人, 希望能有機會"再見"; 客套的再見留戀的成分太少、因為知道再見的機會極微, 這種再見形同"再也不見".....
我說過無數次再見, 有一種再見卻是天人永隔, 想見卻不能見.
上個月的某一天, 一通簡訊打亂了思緒, 離職的同事走了, 當初同事離職, 周遭的朋友知道其中的主因, 卻不知道背後真正的原因, 離職的這幾年, 同事偶爾捎來簡訊, 看來一切安好, 而今這"一切安好"看來都是低調的同事不願讓朋友們操心的最佳防護, 離開的這段日子, 同事去了生前想去的地方, 最後的日子在家人的陪伴下離開; 生命, 原來可以很長, 也可以很短, 這是她離開後我一直不能相信的....
進公司後, 最怕看到報到處的百合花, 每一株百合花的擺設代表著一個生命的遠行, 我總是默默祝禱, 不願詳究原因, 因為生命的重量重到連不熟識的人都感覺悲傷.
離開的同事是我的恩人, 我不只一次告訴她, 而她總是笑著回我說沒幫上什麼忙, 那一年我還是資淺的小菜鳥, 那一天值勤的航班是台北過夜班, 照慣例我們總要在上機時先檢查緊急逃生設備, 打開組員座椅時, 我發現了一件圍裙, 圍裙上寫著名字, 當時沒有想太多, 只想到隔天再交回公司代轉給上一程值勤的組員, 豈料在航機準備上客前, 地勤人員受託進來找圍裙, 就在我繳回圍裙, 以為做了善事之後, 地勤人員再度登機, 地勤人員轉述掉了圍裙的組員說圍裙口袋裡有賣免稅商品的收據 & 現金, 這下可好了, 我撿到的圍裙輕得跟羽毛似的, 除了圍裙本身, 什麼都沒有, 在那當下, 恩人出現, 她說願意當目擊證人證明(我們的座位分屬左右兩側, 可以看見對方), 並要我留下她的電話號碼, 以便日後有需要可以隨傳作證, 那一班機, 座艙長沒有提出搜身或搜行李之類的請求, 大家都很相信我, 事後公司也沒有找我, 但是我最感激的是我的恩人在第一時間跳出來證明, 對她的感激多年來一直都在.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出門採買回港糧食, 正當我忙著挑選貨架上保存期限較久的日期時(因為沒辦法即時吃完), 她說她弟弟都會挑日期最近的食品買, 弟弟的理由是大家都想買日期較遠的食品, 那即日到期或近日商品就會滯銷, 最後過期丟棄, 這是一種浪費, 聽完之後真的覺得好慚愧, 越發喜歡吃素的她, 雖然吃素的人並非全然都是好人, 但是她身上散發出的光卻讓我毫無理由相信一定是慈愛善良的光.
我和恩人不算太熟, 但碰面總有說不完的話,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 我提起常要到會所借琴練琴很容易因為出不了門而懶散, 她不僅分享買電鋼琴的管道, 最後還牽線讓我搬了部電鋼琴回家, 偶爾我們會在上班的路上相遇, 偶爾我們會在朋友的聚會中碰面, 偶爾我會撞上來港探訪她的親人, 曾經的一切在腦海裡彷彿就是昨日, 直到那一通無法置信的簡訊, 我才知道....原來時間早就在"等到某日有空"的時間中悄悄流逝.....
班表出來的那一天, 我在心裡盤算著, 如果不能出席告別式需要請人代為送花致意, 如果告別式當天放假, 一定要出席, 我能做的只是向恩人致謝; 上天真的很眷顧我, 告別式剛好在我收假的最後一天; 雖然我頭好壯壯, 但是身體不算太好, 上次去完集中營回來, 身體不適一段時間, 本以為我娘會極力阻止, 沒想到娘親居然默許, 那一夜, 我搭上長途列車, 輾轉不能成眠, 想起外公外婆離世, 想起親愛的小狗, 想起就業後好友的離開, 人生可以很長, 可以很短, 我總以為工作之後再帶外公出國去玩, 然而還沒上大學, 外公就走了, 我總是以為親如家人的小狗能夠陪我很久很久, 但是因為有小狗從來不需鎖門的家裡有一天上了鎖, 我才知道每天跟進跟出是多麼甜蜜的回憶, 我總以為同在一個城市裡, 相約總有時間, 好友的離世才讓我知道相約不必等以後.....
計程車不偏不倚的剛好停在同事的會場前, 我認出了名字, 試圖保持平靜, 但是淚水在走進會場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決堤, 照片中的她笑容依舊燦爛, 卻再也遇不見路上偶遇可以聊個大半天的她, 我隱身在角落, 與恩人同期的同事大多在我之前早已來到, 默默為她誦經祈福, 音樂聲柔和響起, 每一聲似乎都催淚, 心裡感激的祝禱似乎隨著淚水泣不成聲, 我很努力的克制, 卻克制不了眼裡泛濫的淚水, 一幕幕相處的過往飛閃而過, 不想相信卻必須相信的事實攤在眼前.
生前來不及探望, 遠行前想為恩人致上鮮花, 四方格裡的她沒有了熟識的模樣, 瘦弱的她超乎了想像, 放下一朵鮮花, 願她遠行平安, 不能自抑地大哭出聲, 生命的重量太重, 壓的人喘不過氣, 如果人生的盡頭是遠行, 那麼平常不盡如意的小事是否真的值得計較?
我知道名利、事業、財富很值得追求, 也知道時間永遠不夠, 我知道省吃儉用為了將來, 也知道熬夜打拼為了未來, 但是沒有了健康, 一切都是空談, 拿時間換取金錢可以獲得物質上的滿足, 卻造成人際關係、家庭的疏離, 節儉是良好的美德, 但是想去哪裡、想做某事、想見某人就趁當下行動, 未來充滿變數, 也許有一天有錢了, 卻是別人來幫你花, 也許有一天有空了, 卻走不動了, 也許想見某人, 某人卻不在了, 再沒有時間總得抽出時間陪陪家人、朋友, 再打拼經濟總得抽空關心自身健康, 再不如意總要想到活著就有希望, 就從現在起放下手機、擺下遙控器, 因為窗外的世界很精彩, 真實的互動讓你的生活更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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