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停孟買(註 1)的時間比較長一點, 但這幾年印度發生不少駭人社會事件, 我也不太敢像以前一樣四處亂晃, 一聽到有同事想出門看看, 當然得趕快集結有興趣出門的組員一起外出。
我們的飯店在孟買算是五星級, 以前從機場到飯店的路上會經過一小段貧民區, 那段路上有很多小房子, 這些房子小到從前門就能看到後門, 或許是氣候炎熱為了圖個涼快, 許多人家的大門是敞開的, 小小的房子裡擠滿了人, 門口有雞、羊, 還有小豬, 路旁還有些鋪著厚紙板睡覺的無殼蝸牛, 這些人身旁擺放著輕便的鍋具, 不知道是賴以維生的工具? 還是經常遷徙必備的用具? 過了這個區段不久就會到飯店, 不過 20 分鐘的路程卻像條隱形的線, 劃出了貧富的兩端; 幾年後再來孟買, 發現機場改建的很豪華, 飯店的大廳居然進駐了LV, 而那個讓人看了忍不住鼻酸的貧民區生活是否改善了?
這個時節是印度的雨季, 出門的時候我正猶豫著是否帶傘, 飯店員工還笑著對我說 : " 在孟買, 妳就該親身感受一場及時雨, 真實地體驗孟買!" , 我放棄了帶傘的念頭, 跳上了飯店為我們準備的車子。
外出的組員有 6 位, 分乘兩輛轎車, 我們的路線是從北孟買經過跨海大橋到南孟買, 也就是市區所在; 飛機上的印度乘客我稱不上喜歡, 多半是因為繁瑣的特別餐(註 2)和無止盡的飲料服務, 下了機之後才發現能夠搭飛機對這個貧富差距極大的國家有多麼不容易, 教育無法普及和人民素質無法提升存在著絕對的關係, 有一些飛機上無理行為反映出來的是認知上的缺乏, 經由教育或增廣見聞即能有所改善, 印度人應該屬於這一類, 下了機後遇到的印度人都算是良善的, 尤其是一般市井小民對我們有點像某些人對歪果仁(外國人)崇尚的態度, 我不太喜歡這種尊卑分明的態度, 這種分界太現實也太殘忍, 可是這種現象在曾經有種姓制度的印度好像依舊存在, 看著那些領著微薄工資的印度人臉上透著認分的眼神感覺格外心酸。
從房間窗口看到的跨海大橋
我們的司機非常友善, 住在五星級飯店裡, 飯店能幫你安排車免費接送, 本來我們只想到同事推薦的餐廳和周邊的商圈逛逛, 也許是和司機聊得太開心, 他突然開始為我們導覽起周邊經過的區域, 孟買的交通狀況不太好, 大車小車機車互不相讓, 交通規則這件事在孟買不存在, 常常開著開著眼前就有行人走過, 或者是機車突然從車前的小縫呼嘯而過, 開車是一件很驚險而且必須要有相當耐心的事, 因為除了交通亂之外, 塞車問題也非常嚴重, 於是我們常常走走停停, 也因為走走停停, 我們能有機會看看當地人眼中的孟買; 飯店附近的區域算是高價區, 很多明星選擇離市區較遠但環境相對清幽的地區居住, 所以飯店附近很多保安齊全的大宅院, 這些據說都是明星的居所, 也有很多電影製片廠, 往孟買市區的路上, 我們還看到在橋邊架著簡單棚架開拍電影的場景, 據說寶萊塢拍片速度超快, 每個月印度上映的電影大概都是上百部, 我想這些電影大概也撫慰了不少人心, 在一個努力工作也反轉不了自己人生的國度裡, 電影裡的夢想至少能夠撫平長期的委屈, 即便只是2個小時。
當我們再度被困在車陣時, 司機突然問我們想不想去看洗衣場, 他說這個洗衣場洗大部分飯店的床單、桌巾和一般人家居衣服, 當他說著話的同時, 我們剛好停在火車站前, 火車站的人潮非常多, 出出入入的人沒有停過, 站前的入口處有個賣檸檬汁的攤販, 他的攤位大概就是一張小桌子那麼大, 手邊有著一塊很大的冰塊, 正拿著看起來不太乾淨的水往冰上沖洗, 清洗完畢後擺進桶子裡, 再加上了一些檸檬塊, 這整個過程看起來實在不太衛生, 但是我想到小時候東西掉地上馬上撿起來吃好像也頭好壯壯, 倒是對身體防禦得越強之後, 嬌貴的身體常常頂不住, 是不是偶爾我們也應該放鬆一點, 讓身體的自癒能力也變得強壯一點?
火車站前賣檸檬汁的小攤販只靠著身旁的一桶水洗冰塊
停在洗衣場前, 這個地方叫Dhobi Ghat, 也有人叫它"千人洗衣場", 這個地方是由一群世代傳承同樣職業的人住在這裡, 並在這裡工作的地方, 往下看有好多洗衣池, 滿滿的衣物床單吊掛在上面, 我們去的時間只有少許的人還在工作, 這個地方韓國綜藝節目"無限挑戰"曾實地取景來打工過, 我們沒有進去參觀, 因為穿梭的行人太多, 還有一些小朋友不斷地過來兜售袋子, 離洗衣場不遠的地方就是火車站, 司機叫住我說..."趕快看, 我們的火車沒有車門", 我回頭一看, 每個車廂真的都沒有車門, 不少的印度人就倚著門框站著。
Dhobi Ghat(千人洗衣場)
經過的火車, 車廂沒有門
這一區大概已經接近市中心, 附近的高樓雖然不多, 但有一些特別高正在興建中的大樓突兀的矗立在其中, 司機指著路旁看起來是象頭人身的神像(Ganesha), 對我們說這個月他們要慶祝Ganesha(代表知識, 新生的神明)生日, 所以人們都開始準備慶祝儀式, 果然不遠的地方就看到有棚架, 大概準備掛燈飾什麼的, 市區的街景落差也很大, 大部分的地區都是黑黑舊舊的, 有些門口還能看見牛, 但是某些地區殘留著英國殖民留下來的建築, 感覺就像進了另一個國度 , 最有趣的是來往的公車, 司機說公車以里程計價, 每公里10 盧比, 我比較好奇的是公車司機能記得清楚上下乘客的里程數嗎?
市區的一角
火車站
路邊的建築
中午用餐的餐廳在飯店員工口裡是"非常貴"的餐廳, 我們事先上網看過菜單, 發現最貴的價錢大概是20 美金起跳, 這家餐廳主要供應海鮮和印度當地食物, 餐廳裡的客人和街上的人看起來非常不同, 大多穿著都不差, 小小的餐廳裡大概有10 幾個服務生, 大部分的服務生都沒事做, 只要有需要馬上就有人過來招呼, 雖然動作不太快, 但是十分友善, 在我們點的菜餚上桌後, 我有一種很罪惡的感覺, 這些食物要是在香港酒樓點餐至少會貴個 4 倍, 但是就因為發展速度不同, 我們在印度吃著這種別人覺得"非常貴", 而我們卻覺得"非常合理"的價錢, 世界有多麼不公平!
印度同事介紹我們去的餐廳--"Trishna"
吃得太好有一種罪惡感
餐廳附近的區域很接近他們所謂的購物商圈, Colaba, 我們決定採步行的方式前進, 購物商圈附近的建築算是參差不齊的建築風格, 有很像回教風格黑白相間的拱廊, 也有英據時代留下的建築, 以前我曾經來過這一區, 在一家號稱有百年歷史的英式建築餐廳用餐, 在路上看到店員把店門口的垃圾掃在一起, 轉頭就倒在馬路上, 現在這種現象好像沒有了, 但是路上交通還是很差, 不管行人號誌燈能不能通行, 總有搶著過的人群, 也總有搶著過的車潮, 走在路上要萬分當心, 街上的景象比幾年前好像進步了許多, 但是還是能看到一家大小守著小攤位努力維生的景象, 而且還能看到小女孩在人行道上爬著撿菸蒂當玩具玩, 最不忍心的是路上坐著好像精神有異的婦女不斷掀著裙擺, 來回數次, 很難過的是我們發現她下體全裸。
圖書館前
街上的小店多半是餐飲、雜貨、藥妝或看起來像紀念品的商家, 街邊則是一攤攤沒有標價的小攤販, 有販賣手機殼、日常用品、衣物或手工涼鞋的小攤, 聽說這些路邊小攤要講價, 而且絕對要從半價開始砍價, 由於我的同事們多半是第一次外出, 對紀念品店這種集印度精華於一家店的店家特別感興趣, 所以我們花了不少時間在紀念品店裡, 紀念品店裡真是包山包海, 從錫杯、寶石、戒指、木工雕刻、地毯, 各式各樣的東西都有, 其實我覺得這還蠻像印度婦女的珠寶店, 因為我眼前的 2 位印度女子就在裝著各式寶石的櫃前坐了好久, 印度還蠻適合掏寶的, 尤其是他們的藥妝品, 很驚訝吧, 我同事就列了不少要幫朋友採購的清單, 像是Himalaya 的眼霜、Henna(註3)、護髮商品和洗面乳等等, 這些藥妝小店裡有很多東西可以買, 還有很多看起來像贈品的小洗髮精、護手霜、和超迷你包裝的用品, 這些好像是因為有些人常搬家攜帶方便, 還有大瓶裝對很多人來說無法負擔, 印度人真是超會做生意的, 藥妝店老闆看我們買了那麼多, 一毛錢都沒減價, 只送了每個人一顆糖; 藥妝店的對面是間很小的旅行社, 有各式各樣的行程, 其中有一個是參觀 Dharavi(註 4), 同行的妹妹顯得相當感興趣。
紀念品店一角, 另一邊是展示寶石的櫃位
看起來很適合新婚的圖框
其實我們都不需要任何東西, 逛街的行程也只是看看這個城市, 在購物商圈不遠的地方就是飯店在市區的另一家分店, 也是我們等回程接送的地方, 附近剛好就是印度門(Gate of India), 印度門所在是碼頭, 這個門以玄武岩製成, 當初是因為紀念英國國王到訪而興建, 以前印度門附近自由進出, 現在圍起了柵欄, 得先經過安檢才能到印度門附近參觀, 就在我們通過安檢,站在印度門前, 突然下起了一陣大雨, 霎那之間, 人群急速散去, 雨水彷彿化去了空氣中車輛排放的煙味, 化去了附近小販的煙燻味, 把原本人潮擁擠的孟買轉眼間淨空, 這一場孟買的及時雨頓時化解了心中的壅塞。
印度門(Gate of India)
回程的司機換了人, 他大概在 1 小時前就離開了飯店, 卻因為路上交通擁擠, 比原定時間晚來接我們, 看著我們一路愉快地聊天, 他也加入我們, 還特地帶我們去看印度富豪的住家, 那棟建築大概 24 層樓高, 擁有者事業跨足印度商界各領域, 據說他的父親以前是貧戶, 靠著販賣水果維生, 到了富豪這代, 他想出了大盤批發的想法, 成功的做起事業, 但是眼前的這棟大樓只有富豪一家 5 口居住, 大概有4 或 5 層樓是車位, 據說他們有300 輛車, 大樓裡有至少 200 名以上的清潔人員, 司機說他覺得這名富豪很自私, 很愛炫富, 不像塔塔集團(Tata)總裁般低調, 我們只覺得好像投胎投錯了, 怎麼努力都沒有用, 好像這一切都是有錢人能玩的遊戲, 特別是在這樣一個貧富極度不均的國家, 我的韓國同事說韓國的富豪都不會整型, 為什麼? 因為怕好命給整掉了!
孟買的這一場雨, 好像是場五味雜陳的雨, 洗淨了貧富明顯的界線, 洗淨了難以改變的事實, 這場雨或許也和著窮人的辛酸與淚水吧?
(同場加映)
隔天我們要求飯店載我們去Dharavi, 飯店員工面有難色, 直接要求我們自己搭計程車去, 員工說平常他自己會去送一些物資, 但他搞不懂為什麼我們會對貧民區有興趣, 其實我們只是單純的想因為自己看得太少, 或許藉由別人的人生我們能分清楚"想要"和"需要"的差別, 也許更進一步我們能把自己不需要的東西藉由工作之便帶來給需要的人, 但是員工說我們這種善意可能會引起紛爭, 因為不確定要把東西給誰, 反而會讓一群人搶東西搶破頭, 所以, 下次再來, 我該託他幫我送東西, 還是隨便找戶人家送東西?
後來我們自己找了計程車去了Dharavi, 車資和飯店說的價錢完全是兩回事, 不過也因此我才知道飯店不想載我們去的原因, 一來是出車費用太高, 二來是畢竟是五星級飯店的車, 好像也不好在貧民區亂竄, 我們跟著計程車司機在Dharavi 周邊行駛了一圈, 他本來提議讓我們下車走一圈, 但是當地都沒有外地人, 遊客來這個區域"觀光"好像也顯得不夠尊重人家, 所以我們拒絕了, 這個區域在近路面的地方全是商家和工廠, 還有大部分手作皮衣的商家, 完全不像貧民區, 但是路上滿滿的人潮穿梭在車陣中, 我問司機這一區感覺好像並不差, 他有點嫌惡的說:"這一區他不會來, 而且差的地方都在巷子裡, 我們看不到"; 電影"貧民百萬富翁"取景地就是這一區, 不過那是 20 年前的孟買, 對於這樣的地區引來觀光人潮, 印度政府並不引以為榮, 畢竟堂堂大城裡的陰暗處被挖出來, 還有觀光團入侵解說, 也不是件值得大肆宣揚的事, 如果你還在抱怨自己的人生, 請想想, 我們擁有的東西很多, 我們四肢健全, 我們或許有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 但是有一些人的世界裡可能永遠都是雨天。
Dharavi
Dharavi
在孟買待了 3 天之後, 覺得孟買機場和外面的世界對比實在太諷刺了!
註:
1. 孟買(Bombay or Mumbai), 印度第一大城
2. 印度航班有很多特別餐, 像是印度餐(非素食)、素食餐, 素食餐還有分無奶 & 蛋、無根莖、不含動物膠成分....等等, 這些特別餐在出餐前須先確認, 並且在正常餐供應前先供餐
3. 韓國綜藝節目"無限挑戰"曾到Dhobi Ghat 取景打工, 節目在2015. 5. 30 播出
4. Henna, 一種印度天然的染髮劑, 也可以用來當手和身體彩繪顏料
5. Dharavi 是孟買很大的貧民區, 也是Slumdog millionaire(貧民百萬富翁)的取景地
6. 我看過一些印度電影還不錯, 像"三個傻瓜"( Three idiots), "心中的小星星"(Taare Zameen Par), "史丹利的便當盒"(Stanley's Tiffin box), 這些是講印度教育的, 另一部是"我的名字叫可汗"(My name is Khan), 描述美國 911 事件後對穆斯林的歧視, 都是很引人省思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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